第10章 活下去的理由

    『我昨天看见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所以，我很好奇，当时你为什么想要活下来。』
    那块被放置在驱散灯下面的显示器滚动出了又一排字。
    由于听不见对方的语气，但是从他平静的述方式中能看出来他的友善态度。
    夏池目睹完这些文字，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想活下来……”
    “需要理由吗？”
    夏池认真思考了这一问题。
    可是，这种问题难道不是一直都有答案吗。
    “求生欲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我想活下来。”
    夏池语气坦然的道。
    对方沉默了半分钟。
    『可是，你的家园已经被炸毁，父母、弟弟妹妹、所有的亲人，甚至是所有你认识的人，都在这次事故中永远的离开了你，你存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凭着自己在末世摸爬滚打的十八年，夏池能从这些文字中分辨出来，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他的这句话，多少还是刺痛了夏池此刻脆弱的内心。
    昨日的回忆历历在目，她的视线又朦胧了，温热透明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流淌。
    “正因如此……”
    她攥紧了拳头，声若细蚊。
    这些话不仅是在回答对方的问题，更是她要给自己听。
    当苟延残喘但还算幸福的生活终于支离破碎。
    心灵上受到的打击，要远远超过断肢带来的疼痛。
    夏池放大了声音。
    此刻，她内心的答案里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都淹没在那片废墟下了，只剩我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这个时候的我想要去死的话……那样太不对了啊！”
    “我可是幸存者。”
    夏池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上天给了我一次事故后存活下来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为什么要放任自己的不幸？”
    “先生……”
    完，夏池蹲下来。
    骨折的那条腿每次移动的时候都会产生牵扯痛，她抹掉额头残留的血渍和汗液，弯着腰对显示器。
    “先生，您相信灵魂吗？”
    “我相信。所以我想让爸爸妈妈看见这个坚强的我，如果我活得好好的，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他们会为我感到骄傲和高兴。”
    夏池在到‘父母’二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十分哽咽。
    她到底还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女。
    肉体越是坚强、意志越是不屈，她的内心就越是脆弱。
    “所以，我当时立马选择逃出炸毁的避难所。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脚点，否则我必死无疑。”
    “结果是……”
    “我活下来了。”
    夏池松了一口气。
    “我还幸运的遇见了你。”
    “所以，非常感谢您的收留。可能您只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观察的兴趣，可您的恩惠，我会记住一辈子。”
    夏池含着眼泪，深深道。
    接下来一段漫长的时间，显示器都没有了动静。
    另一边。
    方明放下了手机。
    如果换个角度想，遇见了夏池的自己，不定也是一种幸运？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
    方明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袅袅了。
    他回想起了自己昨天看见的那段开场剧情。
    当不知名的导弹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
    在避难所的屋顶被炸毁的一瞬间，正在给母亲喂水的夏池，一把被母亲揽入了怀中。
    母亲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而她身旁的父亲，也用自己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或许，这就是夏池活下来的原因。
    这样的画面，让方明想到了自己。
    当飞机失控的时候，坐在自己身旁的母亲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孩子，不怕。
    当飞机直线坠的时候，母亲伸长了手臂，双手胳膊用力地抱住了方明的脑袋。
    她：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
    方明将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一串串热泪顺着脸庞滴。
    他学着母亲当时温柔的语气，不断地安慰自己。
    他和夏池，其实都不是所谓的‘幸存者’。
    他们所有的幸运，都是来自父母的保护。
    飞机坠毁，全员遇难。
    唯独方明活了下来。
    断裂的双腿，烧伤的肌肤，被碎片划破的肢体……
    可偏偏，他的脑袋完好无损。
    医生，如果那块残骸刺入他的后脑勺，他也不可能存活下来。
    但那块残骸最后刺穿的是母亲的手臂。
    是方明的亲人，为方明挡下了这一切。
    “……我也要活下去。”
    方明捧着脸，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出，他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从怀胎十月呱呱堕地、再到飞机坠时用自己的身体为方明挡下这一劫难。
    方明的母亲给予了方明两次生命。
    父母用自己的双手，将他从地狱的大门中托举了出来。
    而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以前的方明一直都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现在，他找到了。
    他要带着父母的这一份爱，为他们所有人而活。
    『谢谢你。』
    漫长的沉默之后。
    显示器再次发出了亮光。
    此时的夏池已经吃完了嘴里的草莓味水果糖。
    甜味是旧世纪最廉价的多巴胺，但是在末世时代，是很奢侈的东西。
    她眨眨眼睛，眼尾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谢，夏池有些不知所措。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裤腿。
    这个时候……应该‘不客气’吗？
    但是这样回答对方，多少有些不分主次了。
    可是，不理他，同样也很不礼貌。
    “那个……”
    夏池机智的选择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夏池语气真诚，这可是她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先生、大人，甚至是大佬……总得有个前缀吧。
    对方毕竟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自己却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晓。
    以后等自己有点实力了，甚至都没办法找恩人报恩。
    『方』
    “嗯？”
    夏池盯着这唯一的一个汉字，歪了歪脑袋。
    先生的名字是一个字？
    还是，这是一个姓？
    而另一边。
    方明因为自己的一个手滑而懊悔了几秒。
    当游戏女主询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想想不对。
    谁玩游戏用自己的真名玩啊。
    这一环节显然就是玩家取名环节。
    按照那些养成游戏的惯例，这个时候不输入个‘爸爸’对得起自己吗？
    不过，玩笑归玩笑，方明确实不太愿意输入自己的真名。
    至少现在不愿意。
    万一这玩意真的是什么黑客系统，他一股脑输入这么多个人信息，结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还是稍微谨慎些为好。
    现阶段先留一手。
    况且，游戏又没不能改名，对方问的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方明敲动手指，在‘基础通信器’内，输入了自己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