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砰砰心跳

    其实老李是爱慕张老师的吧？
    千帆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天大课间去阶梯教室，是老李主动带她去的，明明指下方向就可以，她都入学一年多了能不知道学校几栋楼几间教室？他却送她上去了，在门口等到了张老师，自然而然聊了几句。
    老李说是老李，其实也就二十来岁，比张老师大些就是了。
    如果不是这几年给学生们闹腾的没了脾气，一副和蔼可亲教书匠的做派，走在校园里你只当是哪个大学生回母校参观。
    私下里学生们都议论过，说他是老师中公认的颜值第一，还有高一的新生在表白墙哭自己生迟了一年。
    老李高高瘦瘦，戴细黑框眼镜，皮肤白净，被同事开玩笑跟数学老师小方并称一中小鲜肉，两人都是温润公子形象，脾气不要太好，在学生之间声望很高。
    只是几年的操劳，两人失了些当年的风华正茂，被降称为一中小肉松。
    千帆这儿，老李是她遇到过最欣赏的老师。
    他也是刚毕业实习就来了一中，当年就是从这里考出去的，现在的副校长就是他当时的班主任。
    听说那天老李回来，特意第一个找到副主任，那老头儿站在办公桌旁憋了半天，憋出个“李，，李老师啊，欢迎欢迎。”
    然后上去就是拿教案抽他胳膊，骂他没出息。
    没出息吗？倒也不是。
    副主任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这都能想都没想叫出他的名字，是他的本事。
    老李当年一身的本事，虽说性格摆在那儿不打架不闹事，却也不爱听课，据他说，文科看看书分就出来了，分我给你考在那儿，我上课干嘛你就别管了。
    副主任是今天收了他的小说，明天跑去篮球场逮他。
    当时他们班按成绩挨个儿进班选座位，老李进的早，专挑后排靠窗的挑，好打开窗子看看风景……上课的时候看。
    副主任后来专给他往前调，他也是逮着机会就跟人换到后面去，后来没人敢跟他换了，他就干脆趴桌上旁若无人，呼呼大睡。
    就是这么个问题学生，他也不是说放下学业，副主任也是知道他心中有数，跟他好脾气嘻嘻哈哈了三年，最后，送他上了中山大学。
    老李就爱文学，成天往副主任那儿钻，借他小说，跟他聊名著，副主任有记错的，他是要跟他吵明白，副主任嘴上不说，心里，是把他当干儿子的。
    就是他一心想培养成高官，出人头地的孩子，兜兜转转四年后，放弃了H省电视台主持人的邀请，回到H城，回到一中，回到了他身边。
    换作旁人，也会怒其不争吧，老李只是笑着说他怎么还这么爱打人，也就安置好了办公桌，当天拿起了粉笔。
    一年后，老李凭借高三普班前十插进年级前五十，得到肯定成了文重班主任。
    从他开始，文重便一直都是最后一个班级，老李说，我们跟理一一头一尾，也省得变来变去，怎么？理重是重，文重就不牛*?
    副主任哭笑不得，倒也是依他，这些学校里不成文的规定，大家心照不宣，背后也是一个个有趣的往事吧。
    如今老李终于动了些心思，有些迟来的春心萌动可把副主任激动坏了，废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老李眸中温柔，可跟给他们学生的宽容不一样，张老师一出现，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明推暗就，两人坐在了一块儿，也不知张老师看出来了他的不一样没有，怕是也又说察觉吧？
    都在说笑，耳廓微红。
    千帆有被甜到，又觉得真是白瞎了两副好皮囊，这都多大了才来这么一出，这是晚熟还是不开窍？害得自己看着自己的老师谈恋爱，又喜又酸。
    空向轩吃得简单，这边已经放下筷子，偏头看她。
    她不知何时忘记了吃饭，只顾发呆，筷子头儿咬在嘴里，半天不见动一下，碗里吃空了，应该也没夹多少菜。
    “傻笑什么，饭都不吃了？”
    一筷子木耳香干炒肉被夹到碗里，千帆顺着手，看空向轩。
    男生已收回筷子，轻轻又放到碗上。
    “你不觉得老李和张老师很般配吗？”千帆拽了拽他的袖子，让他凑近些，轻声在他耳边说。
    空向轩抬头扫了一眼，再扭头，两人脸几乎近在咫尺，千帆好像瞬间被他的鼻息烫到，红了脸，眼睛漫上一层水汽，氤氲着有些看不清。
    又若无其事，装着没有察觉。
    空向轩微微垂眉，语气揶揄，“你这是连老师的瓜都不放过？”
    “小点声！”千帆横过去一眼，以示警告，男生只是笑。
    距离不约而同地拉开。
    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波动吧？她赶忙退来，怕再迟些，要给他听去了那砰砰心跳。
    身上的人只是平平淡淡，自如如常，她却硬是不敢再偏头，再一眼。
    “叮~叮~”两声，是程宁的手机在响。
    千帆望过去，程宁已经在桌子底下按灭了手机。
    程宁起身，“老师，我妈妈来信息催我回去了，我就先走了。”
    “你吃好了吗？”“要不要送你？”“叫辆车吧？家远不远？”老师们纷纷停下筷子，老李欲起身送他。
    “不用老师，我家拐弯就到了，我走回去。”
    程宁转向千帆，“那晚安，周末愉快！”
    “向轩，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拜拜！”“你也注意安全。”
    空向轩收回视线，千帆见他望过来，忙低头吃菜，“我也快吃好了，你等一下。”
    “我没催你，不急。”空向轩有些好笑，慢慢靠回座位上，想到什么，目光凝重。
    包厢里开了空调，温度有些高，空向轩微微感觉到有些干，有些燥，敞开了外套的拉链，倒也方便了。
    他两手插在衣服两侧的口袋里，闲闲地看千帆。
    她这会儿倒是专心吃着菜，偶尔喝两口雪碧，应该是在家被教出来，常敬酒的，喝时总扫扫桌上的人，杯子举了几举，又作罢。
    空向轩微蹙了下眉，没忍住，“啧”了一声。
    女生抬头，眨巴一双写满“您又咋啦”的大眼睛望着他，不明所以。
    空向轩顿时也觉得自己有毛病，便别过头什么也没说。
    不要话说一半好不好！！？千帆难受至极，就非要知道他刚才要干嘛。
    空向轩见她一直盯着他，也不继续吃，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人听到的，他轻叹了口气。
    “你不吃香干吗？”空向轩扬下下巴。
    千帆的碗里，刚才他给夹的一大筷子菜，挑挑拣拣，只剩下可怜兮兮的香干，被东赶赶，西撇撇，就是一根不少。
    刚才千帆要盛汤，正无可奈何把它们往碟子里拣。
    香干：你就这么嫌弃我！？
    千帆解释，“嗷，我不爱吃。”
    空向轩抿了下嘴。
    “我不喜欢吃所有跟黄豆有关的，豆腐，干子，豆皮……”
    黄豆：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坐都没你这么连的！
    千帆：恶乌及屋（微笑/微笑）
    空向轩皱了下眉。
    啊这……
    千帆有些慌，咳，“那什么，，你喜欢吃是吗？”，她打量他的表情，揣测他的意思……
    “要不，给你吃？”
    ……
    空向轩黑着脸，他拿起筷子，真就把碗挨了过来，把香干夹过去。
    千帆震惊！
    （千帆的小本儿今日份记录：空向轩真的爱吃香干！）
    （空向轩的小本儿今日份记录：再别给卫千帆吃干子！）
    空向轩此时一头恼火，为自己今天蠢到家的行为。
    他懒得解释，他无处解释，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也从不多管闲事，别人挑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那么喜欢吃干子？屁！
    干子：……
    他只是看着千帆把碗里的干子挑出来，就，，就，赌气？他确实有些气，气什么？
    空向轩有些烦躁，为这股越想越乱的情绪，他只是静静的，恨恨的，吃完碗里的干子。
    千帆看他低头，虽黑着脸，相比起平日里的面无表情，此刻气鼓鼓的，却莫名有些可爱。
    零零碎碎的头发在额前，不长，这个角度却刚好挡到她的视线，只看见，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尖。
    千帆小幅度用手扇风，呼！
    空调好像确实打得有些高了。
    今晚，她的嘴角，也没下去过。
    出了饭店门往左走，不远处就有条小道，程宁独自一人往路的深处走，路灯惨白，像倒多了漂白剂，倒到了人的眼睛里，晃着晃着，就火辣辣的疼。
    路不算宽，两边却照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以至若有只黄鼠狼，都到了路牙子边上，除非上到面儿上来。你都看不到。
    程宁捏了捏袖口，想想，插进兜里，他还算穿得厚了，也被夜风吹的发颤，刚才那丫头还说不疼，骗鬼呢？
    他想到千帆，回想今晚舞台上，她与他并肩站在光圈下，炽热的光束，照的他心滚烫。
    她与他相视一笑，多少计划，多少默契。
    又转想到……
    程宁走到一片别墅区，偶有几家灯火尚存，七横八竖排列过去，庄严肃静。
    他喉头有些紧。
    他朝后一排的第一扇大门走去。
    “吱呀！”
    院子铁门没锁，程宁推门进去，想了想，回手将门关上，锁紧。
    他走上台阶，门口走廊的灯没有开，就借着院落近处的灯火，他轻车熟路输入门锁密码，便推门进去。
    程宁低头换鞋，瞥见一双拖鞋仍如他出门时一样，安静地摆在门旁，忽的皱眉，有股火窜上来。
    “程远。”
    他把东西放在壁柜上，冲着里面不咸不淡地喊一句，他压着火。
    “嗯？”
    一人同样不咸不淡地回。
    “没看到我放在门边的拖鞋吗？进门不知道换鞋？”他走到沙发旁站住，看着上面仰面瘫着的人，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沙发上的人往下挪了些，一脚将茶几下什么东西踢过来，是只拖鞋。
    程宁沉着脸，不说话。
    “能不能看清楚说话？”程远缓缓坐起来，却仍如无骨头似的靠着抱枕，语气悠悠长长，不像是有什么气焰。
    如果千帆此时在场，估计一个拖鞋就丢他脸上了，是了，说来也巧，他就是那天在办公室门口撞到她，还说她长的一般的男生。
    那个阳光男孩。
    阳光男孩轻飘飘开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用不着准备特别的拖鞋，”程宁脸上青一阵黑一阵，他却不停，“进门换鞋的素质我还是有的，穿哪双也用不着你教。”
    他微微抬眉，虽仰视着程宁，却气场全开，煞气逼人。
    程宁倒渐渐恢复了平静，轻而易举被激怒，是他不够沉稳了。
    他侧过身，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坐下来也较程远稍高。
    如果此处有旁人看着，稍一打量，也能看出两人眉宇间的棱骨有似，神态咋看雷同。
    只是一个轻狂嚣张，气焰肆掠，一个沉着内敛，端重温贤罢了。
    分得明显。
    “怎么，不是找我过来要教训我吗？说说啊。”程远翘起一边腿，一副洗耳恭听之态，嘴边的嘲弄却不加掩饰。
    刚才在出租车上，程宁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晚上回家一趟，有些事，要说清楚。
    他是半小时后回的消息：到了。
    程远平时住校，这个时候学校宿舍肯定早已过了门禁，不管他是压根没回去，还是找办法溜出来，程宁都知道，凭他的本事，怎么也来得了。
    他只是说有事要说清楚，被他说成教训。
    程宁也懒得在这上面跟他玩文字游戏，一旦他着了他的套，钻了这个尖儿，又是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程宁在他身上，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得过且过。
    “那束花是你送的吧。”
    程宁看进他的眼睛，逼着他与他对视，肯定的语气。
    “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