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来者不善

    羽太师这番话，赢氏诸王听得很感动，也非常腻歪。
    尤其是“奋六世之余烈”的几位主角。
    羽太师之诚心，让他们感动。
    可再次奋六世之余烈.羽太师啊，你知不知积累六世之余烈，有多辛苦，多艰难？
    我们能坚持下来，是盘算着此生辛苦一世，累积六世之余烈，将来所有人都能享福永世。
    可奋斗了六辈子，如今才刚过了“秦皇一世”，大秦就要亡了，好日子到头了。
    心气儿都耗尽了，心也快凉透了，还怎么再次奋六世之余烈？
    嬴荡便直接叫了起来，“羽太师呀，奋六世之余烈，听着让人热血沸腾，似乎光荣伟大。
    可作为过来人，本王可以坦诚告诉你，为了给后代积累家业，本王吃的苦、流的血，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奋六世之余烈，简简单单几个字，很容易便出口。
    可真要做到，还要一代代坚持下来，远比此时守住大秦天命不失还要难。”
    ——你个短命鬼，压根没活几年，吃了什么苦、流了多少血？
    喔，你举鼎被砸断腿，血流了一地，活活疼死了。
    可你流的血，跟奋六世之余烈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个“躺赢狗”！
    羽心里吐槽，却明白嬴荡话中的重点，不在于他吃了多少苦，而是大秦先王认为，守住现在的大秦江山，要比再次奋六世之余烈容易。
    至少对嬴荡本人而言，这是事实。
    因为守住现在的大秦江山，是她在奋斗，是她在流血牺牲，他们都在坟墓里等着当躺赢狗。
    躺赢狗只需要在边上喊“加油”，多轻松呀！
    “大王，臣现在力所能及之事，只是在朝堂外，在气运方面，保住赢氏的未来。
    赢氏一族可能一分为二。
    一部分不愿离去，留在神州，将来或可重新养出龙脉。
    如同今日的山东六国。
    另一部分随臣前往西方，确保赢氏宗庙不会断绝。”
    嬴荡昂声叫道：“羽太师，你忒懦，忒不济！你明明有扛鼎之力，有吾等支持，你能改天换日，做出一番——哎呦~~”
    他老爹嬴驷不停向他使眼色，见他毫无反应，干脆抬脚使劲踢他腿。
    嬴荡惨嚎一声，身子一歪，便摔倒在地，抱着断腿哀叫不止，“父王，你为何踢断我腿？好痛，痛杀人也~~”
    嬴驷怔了怔，定睛去看，儿子右腿从髌骨处，直接断成两截。
    虽然还有一层皮肉相连，却骨头粉碎，鲜血直流。
    “寡人没怎么用力呀，你当年也有扛鼎之力，现在咋这么懦，这么不济事？”嬴驷惊讶道。
    芈月笑呵呵道：“夫君，荡儿和咱们不一样。咱们要么寿终正寝，要么病死榻上，都四肢俱全。
    荡儿却是被大禹神鼎活活砸死，腿都砸断了。
    人在死的时候缺胳膊少腿，到了阴间，依旧肢体分离。
    无头鬼找不到头，瘸腿鬼寻不到腿。
    荡儿虽为人间大王，入了福地有鬼医帮忙续接断肢。
    可他的右腿髌骨，依旧是一大要害，最为脆弱呢！”
    “哎呀，寡人把这事儿给忘了。”
    嬴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同时，还一脸懊恼与难堪，眼神尴尬地瞥羽太师。
    “荡儿，你也别怪寡人，你忒无礼，忒无知！羽太师跟前，岂容你撒泼？”
    秦穆王脸上的老皮一直在抽搐，很勉强地挤出笑容，道：“这对父子实在是没有人君之相，让羽太师见笑了。”
    羽也感觉有点尴尬，道：“天师乃君王内臣，纵然君王失仪，也是家丑，大王没必要道歉。
    更何况武王言辞妥当，并无失仪之处。
    我为秦朝重臣，有责任为大秦争夺一切挽回天命的机会。
    只不过，如今咸阳朝廷的局势，臣完全把控不了。
    李斯、赵高他们，恐怕还对我有不浅的敌意。
    我若将精力放在内斗上，只会败坏大秦仅有的气数，让外面的乱臣贼子得偿所愿，看了大笑话。
    比如这次我回咸阳。
    我原本没立即返回咸阳蹚浑水的打算，知道赵太后被杀，也不会回来。
    调整九州地脉的神异效果，诸位大王已经看到了。
    此时中华大地，才梳理了不到十分之一呢！
    我不擅长朝堂权斗，留在咸阳与诸臣内讧，只会浪费时间和精力。
    我擅长地脉护养，将精力放在梳理地脉上，既造福了九州，还为赢氏积累福报。
    我非懦弱，实在是扬长避短而已。”
    芈月沉吟道：“羽太师所言所虑，不无道理。
    等新皇登基，咸阳的局势稍微稳定，羽太师再去梳理地脉不迟。
    此时吾等相信羽太师的判断，你觉得怎么做对大秦、对赢氏最为有利，尽管放手去干。
    我们没太多力量，却会全力支持你。
    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天意，无须勉强。”
    “多谢太后体谅。”
    羽神色无奈，实话实道：“臣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
    之前没想过扶持谁当新皇，如今也只对胡亥皇子与赵高，颇有疑虑。
    对李丞相与烈阳侯，臣其实很希望他们能文武合璧，在此危难之际担起匡扶君王、力挽狂澜的重担。
    他们一个主持朝政，一个外出征战，我负责钦天监事务，多好呀！
    可现实是，我这会儿甚至无法确定他们对我的态度。”
    穆王道：“羽太师，你抽个时间，去地坛请地封吧！
    吾等会将赢氏所有气运与权柄，统统交给你。”
    支持不是一句话。
    真正支持羽太师，也不用给出口头上的承诺。
    将他们手中的族运与权柄托付给她，什么话都不用，不用托梦给谁。
    朝堂文武百官都将明白，大秦先王对羽太师的支持到了何种程度。
    这才是最实在的支持。
    到了此时，不仅芈月表态，穆王也做出了决断。
    芈月紧接着道：“不如就在今晚。羽太师先回钦天监准备，傍晚时去地坛，我们保证，所有赢氏先王都会回应你的请封。
    得到全体赢氏先王支持，接下来无论哪个赢氏子弟当了新皇，都要尊你为‘亚父’，不然就是不孝，是忤逆先祖。”
    羽讪笑道：“‘亚父’就不必了，我就当个太师。”
    “太师如亚父，没问题。”穆王道。
    嬴驷看着羽太师，沉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烈阳侯玉煜在想什么，是真的要重振朝纲、革新弊政，还是狼子野心、所图甚大，我们真有点搞不明白。
    可以确定，东海军团某些军侯，的确野心勃勃、悖逆枉上。
    他们有染指朝中大权，甚至觊觎我赢氏一族底蕴的心思。
    比如大禹九鼎。
    李斯甚至胡亥，都可能默许东海炼气士对羽太师你的挑衅。
    现在羽太师回到咸阳，他们大概很快就会找上门。
    必须在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搞什么‘太师选拔’前，终止这场闹剧。
    ‘亚父’即便不能成为正式称谓，也要让新皇敬重你如亚父。”
    羽道：“今晚恐怕不行，时间不早了，我得去一趟幽冥地府，处理赵太后的身后事。”
    阳礼道童很给力，已有六位阎王、若干鬼神触发了大灭爸。
    既然阎王都触发了大灭爸，显然陈情表已经送到，地府也做好了接待她的准备。
    她总不能爽约吧？
    这次去地府，她还必须得老实点。
    阴曹地府的底蕴，比她预想的要强很多，不仅阎王实力强大，让紫府推衍极为缓慢，连部分判官与鬼神，也能让紫府卡顿。
    不过，也有好消息，强杀之法推衍缓慢，暴起发难偷袭，却有机会砍死一两位阎王。
    嗯，有两位阎王的暴起发难灭杀之法，已经快速推衍完成。
    虽然她不觉得此去地府，会有什么冲突。可底气十足，才更洒脱自然，不用太过心翼翼、畏畏缩缩，怕这怕那。
    “诸位大王，赵太后化身怨气缠身的厉鬼，臣该如何处理？”她趁机询问道。
    “赵姬活该下地狱。羽太师，你不用理睬她。”嬴稷道。
    芈月道：“即便羽太师要去地府，也不该耽误自己的事儿。
    先请地封，断绝了东海炼气士的狂妄念想。
    之后该如何处置赵姬之亡魂，太师可以自决.太师若嫌麻烦，也可以让新皇与朝臣商量。
    反正吾等赢氏先人，都厌恶赵姬，也万万不会允许她来我们福地寻求庇护。
    不把她抓来狠狠镇压十万年，已经是吾等最大的慈悲。
    想要再多，却是奢望。”
    羽扫视众先王，他们虽没话，脸上表情却明了一切。
    确定了他们对赵太后的态度，她道：“多谢太后与诸王厚爱，臣一定尽早请地封。
    但臣不能将诸位的支持，当成解决钦天监内部麻烦的依仗。
    如果臣连其他‘天师’的挑衅都处理不好，也不配当大秦太师了。”
    赢虔连忙道：“羽太师千万别这样想。你在天师道上的才能，有目共睹。
    大秦太师，舍你其谁！
    纵然有些炼气士道行神通超过你，也没资格取代你。
    你不用跟他们置气。”
    羽笑道：“我还以为他们仅仅是一群旁门左道、乌合之众。
    听太傅的意思，其中还有几个值得警惕的好手？”
    赢虔委婉道：“我明白，羽太师也以神通盖世闻名九州。
    只是东海炼气士中，有几人十分邪门，跟我的感觉十分不好。
    据我观察，就连徐福，也对他们十分尊敬，尊敬中带着些忌惮。
    他们不是玄门之人，来咸阳所图非，羽太师最好不要直接跟他们斗法。
    要斗法，也别比拼道行，只斗天师法。”
    羽惊讶道：“徐福也回来了?那厮戏耍了先皇，现在还敢回来？”
    赢虔道：“李斯早就向他发了邀请函，这趟又是跟东海军侯一起入咸阳。
    的确有朝臣上奏赵太后，让她以欺君罔上之罪惩罚徐福，结果却被赵太后申饬。
    之后便没人再治罪徐福。”
    “我倒是想会一会他，和那些东海炼气士！”羽心中兴奋起来。
    她立即起身告辞，道：“诸位大王，请你们放心，臣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东海来的旁门左道、邪修魔头，绝对坏不掉大秦的气数。
    等臣处理好这件事，就去地坛请地封。”
    羽下午去雍城穆王福地做客，返回钦天监时经是傍晚。
    果然如赢虔所料，有几位陌生的炼气士，正在天皇殿等她。
    关真人、阳礼、灰鹤真人等钦天监的“大天师”，此时都在。
    “阳礼道友，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五十份陈情表可都送了出去？”
    羽没理睬那些个用审视目光打量自己的陌生炼气士，也没和其他天师打招呼，径直走到阳礼边上，急怒质问起来。
    十大阎罗，一尊地藏王菩萨，并没全部激活大灭爸！
    “羽天师，陈情表的事儿，等会儿再。现在你有更要紧的大事处理。”阳礼用眼神示意，让她注意那几位炼气士。
    羽道：“陈情表就是关乎太后身后事的大事！别的事都是事，可以先放一放。”
    这句话真不是针对谁。
    与诸位大秦先王辞别后，她本来还想返回秦岭，继续折腾祖龙地脉。
    可“来自地府的义父”的数量，长时间停止增长。
    羽立即明白，阳礼那厮没能完美完成使命，已“提前”回到了钦天监。
    她虽没针对谁，可此时殿内除了她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认为她在针对“太师选拔者”。
    当即有一位金发金瞳的老道人，站起身怒声道：“羽天师，或许对你而言，赵姬那点子烂事儿，算是让你焦头烂额，需要慎重对待的大事。
    但对钦天监，对大秦朝廷，对天下百姓而言，钦天监一直没有主持大局的‘太师’，才是头等大事。”
    关真人先悄声传音，道：“莫要大意！他们来者不善。”
    他还同时开口介绍，道：“羽天师，你久出未归，恐怕还不认识。
    这位前辈是极东外海金鳌岛通天剑宗太上长老‘戮金公’。
    他早在两个月前，已被赵太后册封为钦天监的大天师。
    还有这几位，东海祖州‘不死仙’钟元公。
    北海玄州太元宫‘何真君’，同样来自玄州太元宫的张真人。
    蓬莱仙岛的鲸道人
    他们都是享誉三界的玄门道德真仙，也都被赵太后封为‘大天师’。
    只不过，先前羽天师不在，钦天监一直没个主事之人，还没为几位道友安排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