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我想要的是爱情啊

    我想要的是爱情啊
    尹庆善很少提及从前的事情，因为无论回忆起丈夫、成妍还是承美都像是一种无法消磨的痛苦。但这个周末很特别，除了几次提到煜诚和孩子之外，她还说了一些承美听不懂的事情比如星空、车站和硬币。成妍的脸上也渐渐带着笑容，并连连点头，承美似乎有些吃惊，便接连问了些什么，但尹庆善和成妍的回应就像听不懂的方言，承美无法理解那些从未有过的场景，只好默默叹了口气并将眼睛移向两人手边那两张怪异的油画。
    郁郁葱葱的树木向两侧无尽延伸的那条路，诡异的章源站以及更加诡异的巨幅广告，最奇怪的是一个酷似煜诚的小人正坐在驾驶座上。和尹庆善的画相比成妍的要简单多了，煜诚和承美还有一个和两人神似的孩子，此时的他们正手拉着手站在一大堆深红色花朵盛开的草地上。
    “你们画的都是什么啊？”承美问道。
    尹庆善爽快的回答。
    “没什么，这都是你和煜诚女婿过去的事情。”
    成妍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淘气，好像在取笑挚友的秘密习惯。
    “过去的事情？！”
    承美轻轻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但久久端详着两幅讳莫如深的画，那些清晰浮现出来的信息和梦境中的神秘男人很吻合。承美开始相信神秘的事情或许在从前的某一时刻曾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想到这里，承美再次拿起两张油画，认真的看了看，良久又看了看满脸笃定的母女俩。此时笑容的余韵还留在她们的脸上。
    夜晚，承美和明曜站在一个车辆不多的双行线道的路旁，有着落地窗的火锅店里刚刚亮起灯，无意间承美突然想起梦境中的场景，自己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坐在相似的地方。承美不由得慢慢停下脚步，隔着明亮的落地窗，那个男人拿起纸巾轻轻擦掉承美嘴角的油渍，然后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痴痴的笑着，看着那幅如同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散去的场景，承美的目光非常沉重。
    “吃旋转小火锅也可以吗？是不是太随便了，偶尔我们也找个有品位的店尝尝吧。”
    听到明曜的话，承美迅速断了思绪，微笑着朝明曜看去，明曜面带笑容的顺手指了指对街的餐厅。
    “承美我听说这家店的牛排简直就是艺术，我们也进去吃点吧。”
    “好啊。”
    一辆车驶过，前照灯灯光照耀着的黑色空中闪烁着如盐粉般的雪花，随后，那辆熟悉的红色法拉利便停在明曜身后。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明曜的手机响了，当他看清是柯勉打来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稍等一下。”然后便急匆匆的走向马路旁，承美继续站在原地，从那个角度她清楚的看到了从副驾驶上走出来的女人，居然是宋珠铉。那与宋珠铉同行的年轻男人又是谁呢？承美几乎是怀着好奇心观察珠铉和那个漂亮男人的。
    “姐姐我们也进去吃点牛排吧。”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今天没有胃口，臭小子你先放手，万一让熟人看到就不好了。”
    就像有人在身边听着一样，珠铉的语调和表情非常谨慎。承美本想凑近一点，但恰好就在那个瞬间，一辆辆出租车再次驶过，前灯照耀的空中，再次散开了盐粉般的雪花。不一会儿，承美就看到珠铉和那个男人坐在餐厅里临近窗口的位置安静的用餐。
    “怎么了柯勉哥？”
    明曜一问，柯勉立刻紧张的回答。
    “煜祺刚刚接到电话，煜诚今天还是去了法院，我们最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这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明曜的眼神还是非常震惊。
    “真的吗？怎么会这样？那煜诚哥现在不是要伤心死了。”
    “那是当然的，从中午开始煜诚的电话就打不通了，不过他刚刚回了煜祺说现在在你家里，除了你那他实在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
    “好，我马上赶回来。”
    明曜迅速挂断电话，承美原本想反问，却没有勇气问出口，只好眼神真挚的看着明曜。
    “不好意思了承美，我得回去一趟，煜诚哥和宋珠铉今天离婚了。”
    承美瑟缩的眼眶不自觉的颤抖着，或许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承美只好默默的盯着明曜看。
    通过旋转门，进入装修陈旧、昏暗的大厅后，明曜给煜诚打了个电话，却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的煜诚醉醺醺的瘫倒在床上，强忍着想要避开的视线凝视着窗外，天空仿佛立刻就要倾泻下滂沱大雨，公寓楼对面的水泥建筑物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瑟缩着坚硬的身躯。突然，水泥建筑物上浮现出影子、膝盖和手、阴影中灰色的女人形体，是珠铉，不久之后她就带着一脸怨气冲着煜诚咆哮起来。但没有声音只有黑白影像记录的场景在迅速切换着，那些喜悦与痛苦的过往，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沉默在阴暗的灰墙和刺眼的光斑中反复消失反复出现，煜诚越看越痛苦，索性将被子死死的掩在脸上，但因为记忆可能比实际更可怕，那些紧密相连的画面再次钻进漆黑的被窝呈现在煜诚空荡与沉默的眼睛里。
    听到门锁绞动的声音，煜诚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刚才开始他就在等待明曜回来，但当他看到明曜和承美拎着大包小裹出现在玄关并朝他走来时，煜诚隐约的微笑着，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嘴唇近乎紫色，就像流了很多血一样。
    承美一如往常，平淡的和煜诚问候彼此之后，明曜放低声音冲承美抱怨道。
    “好重啊，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我都说要一起提了，你偏不肯。”
    “我还不是在意你嘛，这种累活以后交给我就好。”
    明曜被承美的笑容传染，心情变得开朗，看到明曜和承美相处和谐，煜诚也因此稍稍安心，只是在承美无意中瞥向煜诚的瞬间，她的眼睛变得很深邃明亮。只要看到承美沉着的凝视煜诚的脸，明曜便找理由插话道。
    “那个，我们本来打算出去约会的，感觉你一个人在家会很孤单，就回来陪你了，柯勉哥呢应该也快到了吧。”
    “你们不用这样，我一个人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正是因为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复杂的想法，承美才会脱口问道，煜诚本来是想说一定没事的，但在不觉间和承美对视，他看到承美因为感染到自己的痛楚而嘴唇颤抖着。在认识承美的短暂岁月中，明曜从未见过她投向自己的目光如此空虚过，而此时，煜诚与承美的目光里始终持续着可怕的疼痛，就像两个人的神经线原本就连在一起一样，明曜有些不爽，却只能嘴角浮现出温柔的抱怨般的微笑。
    “没关系什么啊？又是碗面啤酒，这样下去迟早要熬出胃病的。臭小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料理大师啊，我给你做顿好吃到爆的西餐，你绝对没吃过。”
    “那我来当助手吧。”
    承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搭上明曜的臂弯，就像一直在等这个瞬间一样，明曜和承美彼此凝视而沉默的几秒钟感觉比实际更长。
    水槽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像读书很投入时会忘掉周围的事物一样，承美剥着洋葱又开始了剥洋葱式的冥想，或许这是她同时面对煜诚和明曜时唯一能做的事情。等洋葱剥完，什么都没有留下，包括脑海里对明曜的愧疚与对煜诚的眷恋，但她却忘记了洗手，洋葱的辣味滚红了承美的眼睛，承美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承美，你不要紧吧，快让我看看！”
    明曜轻轻握着承美的手，就像凝视触手可及的鲜嫩肉体一样凝视着承美，在明曜眼里承美不再是神秘莫测的女人，就好像世界也不是广阔复杂的了。看到承美和明曜深深的凝视着彼此，迟来一步的默默倚靠在玻璃门外的煜诚茫然的倾听着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是谁歇斯底里的摔碎了杯碗和枕头，那个像怪物一样被熊熊怨火燃烧的女人，那个头脑发热就会彻夜辗转反侧并忽然骂醒自己的女人，好像从未存在过。虽然眼前这个健谈开朗又理性漂亮的承美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但经过短暂的交往后，他已经可以明确告诉自己，他已经重新爱上了她。只是因为承美选择了他最好的朋友明曜，他才很难说出自己的心声。想到这里，煜诚默默的转过身，背靠着墙面，但他却忽略了，在他转身离开的背后，承美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承美你快去休息吧，等我做好了叫你好吗？”
    明亮却并不宽敞的厨房里，明曜细声温柔的对承美说道。承美一边咳嗽一边往煤气灶上放水壶，明曜连忙将承美手中的活计接了过去。
    “承美你就去参观参观家里吧，实在无聊先看会儿电视或者跟煜诚哥聊聊天，我今天准备给你个惊喜，你留在这儿就不好玩了。”
    承美解下围裙对明曜微微一笑，如果承美的笑容不那么认真，明曜也不会有想要笑着kiss 她的冲动，可承美却像触了电一样往后退缩了一步，因为承美一直假装不在意的躲闪明曜的脸，脸上隐隐露出厌恶的神色，明曜只好自讨无趣的转过身。等待锅里的水烧开的时候，明曜将豆腐切片沾上蛋液放在平底锅上，等候两面变得焦黄的短暂时间里，承美和煜诚正犹豫着怎样和对方说话。
    承美从冰箱里拿出泡着柚子茶的罐子，往三个马克杯里各放三勺。在从前那个世界里，承美为了预防感冒每天都要煜诚和孩子坚持喝。从承美手中接过马克杯，煜诚好像感觉从前的自己有些对不起承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已经适应很多了。”
    “当然了，毕竟大家对我都很照顾。”
    “那就好。”
    直到承美转身看向明曜，她都感觉到背后煜诚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承美苦思冥想了一阵，带着想要猜出煜诚视线里隐藏着什么的心情开口问道。
    “那个，阿姨的腿好些了吗？”
    “嗯，正在恢复中，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尹阿姨最近也还好吗？”
    承美愣愣的点点头笑了笑。
    承美在心里默默说了许多话，但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寂静吞没。最后她抓起了遥控器但几乎在同一个转瞬，煜诚的手轻轻抓住了承美的手。承美脸上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双颊却像夕阳下的云彩一样层层叠叠，承美刻意的躲避煜诚的眼角，仿佛不屑一顾，却显得那样神秘温柔。就在此时，敲门声响彻起来，煜诚连忙迎了出去。
    “柯勉你怎么也过来了？我都说没关系了。”
    和柯勉印象里的煜诚不同，煜诚没有哭得吐字不清，没有靠墙瘫坐，嘴里也没有难闻的啤酒味，奇怪的是他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呆滞，反而看上去炯炯有神。但柯勉还是像没出息的孩子一样抱住煜诚，鬼哭狼嚎道。
    “煜诚啊，在她心里你算什么啊？离婚在正常人看来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情，这个宋珠铉心也太狠了。”
    煜诚奋力推开柯勉。
    “知道了，你先淡定一下，别抱那么紧我都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