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十年一梦

    舞台张灯结彩，幕前挂着三片透明的红纱，丝滑的迎风飘荡，
    当中坐着的红衣女子身影若隐若现，面纱上的眼波泛着水光，郁郁盯着虚空，
    手指在玉笛上灵活的切换，悠扬的笛声绕上群玉坊的高梁，笛声不似往日那般愉悦，
    如泣如诉，期艾婉转，听客仿佛看见一个少女坐在悬崖上流泪，等待着离人归来，
    十三爷只身前来，穿着她最爱的青衫，一眼便认出那双含情目，
    十年了，再次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显得有点局促，
    心中的千言万语顷刻间如鲠在喉，站在人群中不敢上前，聆听着她吹奏，
    没想到她的笛子吹得这样好，琴师父教授琴技，她总嫌弃修习乐器太难，
    哄着他教她吹奏笛子，学两天就不耐烦，躺在塌上大言不惭：“有你在，我还学来做什么，”
    这么多年，谁陪你立黄昏，谁给你吹箫弄笛？
    看见那只玉笛他红了眼眶，湿润的眼睫模糊了视线，
    思念如泉涌，如烈火，时而溺弊窒息，时而焚身蚀骨，
    一个醉汉踉跄着撞过来，骂道：“谁啊？挡在路中间。”
    十三爷抓着衣袖抹干净眼角的泪，闪身至红柱旁，再次抬头对上她激动，破碎的眸光。
    男人依然身姿挺拔，只是苍老了许多，两鬓掩藏着银丝，邋遢的胡子被剔得很干净，
    眼尾多了不少褶皱，正用殷切的目光盯着她，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酒桌上推杯换盏，当初阿蘅给舞台设计的七彩走马灯瞬间点亮，
    绚丽的灯光在两人脸上切换，时间定格，仿佛世界只剩他们，
    笛声须臾间变得缱绻，柔情万千，甚至还有点小俏皮，
    花楼倏然撒下花瓣，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
    阿蘅扯下面纱，从花瓣雨中奔出来，宛若谪仙，
    两人不顾异样的目光相拥，相吻，
    面容上的泪水分不清楚是谁的，这些年蚀骨的想念在触碰到彼此一瞬如火山迸发，燃烧着发烫的身躯，
    烟花之地这样的举止没人在意，他们可以纵情的放浪形骸。
    静室的窗台拥着一对男女，他们欣赏着京城的夜景，望着街道上来往的人流，
    带着幂蓠的小姐在丫头的陪同下出游，一对夫妻牵着孩子在街边闲逛，孩子的手中拎着盏兔子灯，酒肆的小二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样宁静，普通的夜晚只属于他们俩。
    “我已禀明四——皇兄，请旨纳你为福晋。”
    十三爷在掌心玩弄着她的手指，对于四爷身份的转变还是不太适应，
    阿蘅胸口一动，微笑道：“你知晓我不在意这些。”
    十三爷道：“我在意，不能让你无名无分地待在身边，不想听见任何人诋毁你。”
    阿蘅道：“我们回水月庵待一段时间好吗？没有别人，只有你我。”
    他们分别太久了，就算回到十三王府也有嫡福晋，丫头，仆婢，婆子一大堆，
    请原谅她的自私，只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心爱之人，
    咳咳咳——
    阿蘅轻咳几声，急忙用红纱捂住嘴，不让口中的腥甜被他发现，
    十三爷蹙眉，拍着她的背道：“生病了要看大夫，我去把御医请过来诊治。”
    阿蘅拉住他道：“嗓子进了风，干哑才咳嗽，不要小题大做。”
    接着娇嗔道：“不要转移话题，不想陪我去水月庵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十三爷莞尔，又开始耍小脾气，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总得先请示皇兄，明儿启程也不迟。”
    扫了一眼房间的摆设，只有三件家具，梳妆台，卧榻，拔步床，
    在这纷繁复杂的地方过得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日子，不觉又心疼起来，说道：“今夜我宿在这里。”
    十三王爷刚解除幽禁，留恋青楼妓院，说出去不知道要背负多少骂名，
    阿蘅道：“不可，”
    十三爷道：“那你随我回王府。”
    想到要见兆佳惜芸，阿蘅有点不情愿，不过她们之间缺少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
    以后十三爷就要交托给她，阿蘅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斟酌片刻点点头，十三爷兴喜地在她粉嫩的脸庞浅吻一口，
    阿蘅的脸羞红，嗔怪道：“都长白头发了，还没个正经。”
    十三爷早就习惯她的揶揄，这话听起来怎么都觉得舒服。
    与影娘告别时，她握着阿蘅的手道：“要幸福，别再为难自己。”
    眼中挂着难以捉摸的疼惜，阿蘅这些年的郁郁寡欢她都看在眼里，爷对她的逼迫也很清楚，
    阿蘅没有多说什么，十年的陪伴她们早就视彼此为知己，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尊重。
    朱轮华盖车旁放着踏跺，阿蘅还没有躬身就被人打横抱下来，
    来喜，月儿捂着嘴偷笑，
    她羞赧道：“长腿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十三爷扫了他们一眼，柔声道：“谁敢。”
    不肯将人放下，径直向府内走去，
    一路上的婢子，仆人转身回避，
    惜芸在厅堂等候已久，听见外面有动静迎了出来，瞧见他们亲昵的举动目光沉沉，
    万岁爷的旨意刚到，他甚至不愿回府更换衣冠，迫不及待地就去见她，
    不要忘了，她也足足等了十年，
    院中的两人表情都有一瞬的僵硬，阿蘅挣脱着要下来，男人的手臂像铁钳般箍着她，
    阿蘅晃了晃他的肩膀，嗯了一声，说道：“我有话要跟福晋说，你先回房等我。”
    十三爷还是有点不情愿，在她命令式的眼神下将人放下，
    心中疑惑，她们又没见过几次，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不过以后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们能和平共处更好，蘅儿也不必受委屈，
    惜芸的眼睛长在十三爷的身上，直至他隐没在黑暗中，
    阿蘅失笑，有这样爱着他的人，她也就放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惜芸敛起目光，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随我来，”
    她们来到一处院子，出墙的梅花开得十分娇艳，
    月洞门上面雕刻着三个字：寻梅苑。
    惜芸道：“知道妹妹喜欢梅花，就吩咐人在这里种了许多，以后住在这里可欢喜。”
    阿蘅笑道：“福晋有心了，我恐怕住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