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列车终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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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光亮逐渐飞来,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执着地撞向车窗。列车驶出隧道后,窗外的山峦在眼前又清晰起来,连绵起伏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离开兰州不足两个时,地貌已经悄然变化——山上不再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稀疏的绿意点缀其间,让人终于能够分辨出这个季节本该有的色彩。
    我收回目光,转向对面座位。那个惊魂未定的姑娘此刻安静了许多,只是耳垂仍然通红,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见我看过来,田宝怡又迅速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谢谢哥。"她的声音比蚊子的振翅声大不了多少,却在这嘈杂的车厢里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淡淡点头,从背包侧袋掏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田宝怡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推辞,却在看到我眼神的瞬间怯生生地接了过去。她心翼翼地抿了几口,喉间传来轻微的吞咽声。看来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骚扰确实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心有余悸。
    车厢里弥漫着方便面和人体混合的气味,空调的冷风也吹不散这种独特的"火车味"。田宝怡似乎想打破沉默,她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哥,你是去旅游吗?"
    "回家。"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她的紧张像一层透明的薄膜,稍有不慎就会被戳破。
    "哦哦,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空气里。我注意到她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这确实不像一个经常出门的女孩会有的表现。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不会选择在火车上穿短裙——除了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外,行动也不方便。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双肩包和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装着几包零食和一瓶喝了一半的饮料。
    "你是兰州人吗?"我问她。
    田宝怡摇摇头,几缕发丝从马尾辫中逃逸出来,垂在脸颊旁。"不是,我是云南的。高考完后报了兰州的大学,自己提前去看看。"
    "西北师范大学?"
    她眼睛一亮,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笑笑岔开话题"兰州挺好的,"我,"不过你刚开始可能会不习惯这边的干燥。记得多喝水,备点润唇膏。"
    "嗯嗯,我同学也这么。"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其实我想去学校看看的,可是录取通知书还没到,保安不让进。"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记忆深处的某扇门。禄丰——昆明的一个县级市,2022年我曾到过那里。那时的正月,天气已经比六月的兰州还要炎热。我走出禄丰南站,羽绒服里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站外广场上的饭店里,老板娘告诉我没有面条,只有米线和米粉。最终我只能妥协,点了一份回锅肉盖饭,却怎么也吃不出家乡的味道。吃完将包寄存在这间店后我在广场四周漫无目的的溜达着,三三两两的出租车司机用着特有的方言招揽着旅客,下午四点多我盯着烈日再次踏进禄丰南站,当在站台的尽头找到加1节车厢后我背上行囊再次离去,依旧是这趟Z372次列车。
    "哥?"田宝怡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也是师大的吗?"
    "师大对面。"我微笑着回答,"以后你上了学可以去看看。"
    "不是你们学校的能进去吗?"她眨着眼睛问道,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扇动。
    "放心,我们学校的保安还是很宽容的。"我开了个玩笑,她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阳光透过车窗斜射进来,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云南女孩。她的皮肤比其他云南人更加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瓷器,但一双手却显得粗糙,指关节处有几处明显的老茧——那是长期干农活留下的痕迹。我没去细问,只是问她兰州之行玩得如何。
    田宝怡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神飘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没怎么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后机会还多着呢。"
    我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故事,就像我背包里那张被折了又折的照片——沈玉站在师大校门口,阳光洒在她的长发上,笑容比身后的郁金香还要灿烂。
    但田宝怡似乎怕我误会,急忙解释:"其实我是想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长期能干的兼职,但是没找到,不然就不用回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就在那一刻,我注意到她眼中的光芒正在暗淡下去,那种神情我太熟悉了——和沈玉得知她父亲糖尿病恶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即使过了这么久,那个画面依然清晰地刻在我的记忆里。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多几句。"等开学后,你可以先在学校里的商店找个兼职。军训结束后,可以试试家教。"我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师大的学生在兰州很受欢迎。"
    田宝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真的吗?"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哥,那你知道那些家教群从哪加吗?"
    "我这就有。"我掏出手机,"你现在要吗?"
    "可以吗?"她惊喜地问,"那我能不能加你微信?"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她的头像是几只动画猫,朋友圈里大多是校园生活和家乡风景。我把她拉进大学时加的家教群,她兴奋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连声道谢。
    "对了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低头在手机上输入备注。
    "任远。"我。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希望我以后能够走的很远,确实我也走过了很远的路,却依旧在拥挤的人潮里流浪,始终未曾找到自己的归宿和方向。
    "任远哥,"她认真地念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笑了,"谢谢你。"
    列车在轨道上轻微摇晃,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田宝怡渐渐放松下来,断断续续地讲起她的故事:母亲早逝,父亲在新疆打工,她和爷爷奶奶在云南的村庄里长大。她这些时语气平静,但手指始终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想自己赚生活费,"她轻声,"不想给爸爸添麻烦。"
    生活就是这样,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起沈玉也曾过类似的话。那时我们还在师大对面的校园里,她靠在我肩上,毕业后要一起开家店,过简单的生活。
    哈达铺站到了,又一批旅客涌上车厢。之前那个找不到座位的老爷子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拘谨地站在我们旁边。他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手里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姑娘,我能坐一会儿吗?"老爷子心翼翼地问田宝怡,"有人来了我就走。"
    田宝怡连忙往窗边挪了挪:"您坐您坐,没关系。"
    老爷子感激地坐下,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解释不会用手机买票,在车站买了站票,却不知道站票和坐票一个价钱。他的方言很重,但语气温和,让我想起老家的祖父。
    不知为何,这个奇怪的三人组合竟出奇地和谐。老爷子从塑料袋里掏出花生和苹果,硬塞给我们。"自家种的,"他骄傲地,"可甜了。"
    田宝怡礼貌地接过,心地咬了一口苹果。"真甜!"她惊喜地,眼睛弯成了月牙。
    夕阳西沉,车厢里的光线逐渐变暗。广播里响起"前方到站陇南站"的提示音。我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蓝白色的配色已经有些发黄,那是大学开学前沈玉陪我买的。这些年它跟着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如今旧物仍在,人事已非。
    "再见,路上心。"我对田宝怡。
    "任远哥再见!"她挥挥手,"谢谢你!"
    老爷子又抓了一把花生塞进我手里:"娃,拿着,路上吃。"
    走出车厢,陇南站的站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我站在站台上,看着列车缓缓启动,田宝怡的脸在车窗后渐渐模糊。手中的花生还带着老人的体温,散发着淡淡的泥土香气。
    久违的,我感到心头涌上一丝暖意。在这熟悉的列车上,陌生人的善意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角。或许,这就是旅途的意义——在茫茫人海中,我们偶然相遇,彼此温暖,然后继续各自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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